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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鬼劫卷四十七 嶔巖險途】

　　絕滅，人畏言：「殺人螻蟻，他，是閻王的劊子手。」

　　絕滅，他謂己：「殺人樂事，我，是來自陰司的鬼。」

　　鬼使絕滅，一雙鬼手殺人為業，江湖中人人聞風喪膽的殺手。

　　鬼使絕滅死亡過二次，卻不為地獄閻王所收服，陰界倒返，成人間厲鬼。

　　生死扣環，於這一回，鬼使絕滅的命，拉勒在繩索最危朽的兩端。

　　古陽郡　嶔巖山

　　扼控夏江峽險，嶔巖山守禦皇城北嶺，山峰凌空千仞縹緲入雲霄。

　　今日，嶔巖山不同以往嵐霧縹緲，異於常日一空百里。

　　「你和我，都是剩下半條命的人…我們都是走在絕路上的人。」行至山窮盡路，絕滅停下腳步對著後頭的人，說話：「同路人，喜歡我怎麼稱呼你？是項行天？還是莫仇天？亦或者…龍王？」

　　絕滅是笑著說話的，只是，絕滅的笑沒有笑容。

　　昨夜起，絕滅要莫仇天跟著他月下盲行於野道，行過日出清晨，至到午陽掛天，在嶔巖山山陰處始中止他們沒有方向的遊步。

　　聽話有些漫不經心，莫仇天專心觀覽兩旁山色風景，高山遮蔽日光，陽光未能觸及而顯昏灰。身在峻山之中，前方山凹處，有個斷谷。

　　似乎仍未望盡，莫仇天走向前頭，雙眼專注盯尋斷谷底處物景，回答依舊是漫不經心：「項行天、莫仇天、龍王，三個名字不管是哪一個，閣下應該都覺得是多餘的吧。」

　　任憑莫仇天隨意走動，絕滅眼角餘光游閃，簡單一聲：「喔？」

　　定下腳步，莫仇天回頭望絕滅：「對鬼使絕滅而言，死人是沒有名字的。」

　　被看出計量，絕滅眼角的餘光降下冰芒：「你料著我此趟目的為殺你？」

　　「殺手殺人，但我還沒確定你殺我的動機。」

　　「殺人樂事，我樂此不疲。」

　　「並非如此。」莫仇天答的簡俐，那不是絕滅要他亡的原因。

　　「別太自視聰明。」眼角冰光晃逝，絕滅的聲音更變得冷：「太過聰明的人，我尤其愛煞他腦漿塗地。」

　　「讓魅世生不設防之人，非是你。」

　　「是嗎？」看莫仇天態度轉變正經，絕滅扭轉肩脖刻意肆意冷笑：「海宮龍王領導群雄稱王海域，無論智謀武功都在千萬人之上，卻無能得知誰是兇嫌害了自己的屬下？」

　　「能指使你的人，唯有中慈的師父？」

　　意外一問，絕滅眼目掃過絲微愕色。莫仇天斂容，他希望不是。

　　「我說過…你別太自視聰明。」

　　「中慈的師父確實能指使你替她辦事，但她並非是讓魅世生在全無防備心理下，受人點穴以至動彈不得的人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。」

　　「會教魅世生不生防備之心的必然是熟識之人，而清楚魅世生行蹤之人只會是朋友，魅世生到死都不瞑目是因為一指點穴令自己死於你拳下的人，竟是他完全信賴的生死兄弟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。」

　　直探絕滅眼底，環鎖鍊扣各別解扣，莫仇天盤理出答案：「那位和你一起潛入迷竹海，等候中慈離去的短暫時間，與你先後現身謀殺魅世生性命的兇嫌，也是海宮人對不對？」

　　「……從我嘴裏，你不會獲得任何答案。」

　　「是嗎？你閉唇不張口，不也是種說話？」莫仇天瞳芒顏色深湛，雖然絕滅未給予半句答案，但莫仇天已得到他的回答。

　　「──！」一剎震，絕滅的眼驚跳──龍王，他低估了他！

　　「為什麼中慈的師父要指使你殺魅世生，然後嫁禍給自己的徒弟？」

　　「欲嫁禍給她的，不是她的師父。」

　　這次絕滅未再擱語，緩緩言論及她，絕滅的心脈又彷如受細線利絲割絞。

　　「摘下竹笛葉子的人，是中慈的師父？還是嫁禍中慈的人？」

　　「你太多問了。等你死，在黃泉路上，一切你想知道的，我會一件一件詳詳細細的告訴你。」

　　「你有十足把握殺我？」莫仇天輕笑了聲。絕滅就這麼急欲他死？

　　「你我皆負內傷，我休養多日，而你卻是勉強隨我攀走崎嶇山崖。這一陣工夫走上來，你未能歇息，內傷恐怕更要傷上加傷了。」

　　「你漫無目的登高亂行，原來是為要消耗我殘力。」絕滅所言非虛，莫仇天膛口感覺著吐納不平穩的氣息，忍隱的傷勢確實更傷！吐吐胸腔鬱濁，莫仇天接又開口：「你說過只要我跟你走，就告訴我救中慈的解藥，既然你現在要拿我性命，那麼救人之法也須先向我說。」

　　「殺了你，就是救她的解藥。」臟腑被一股力量鞭筋而抽，絕滅的面頰因怵疼而緊搐！咬緊唇肉，絕滅逼迫自己忽略痛楚的來源：「一旦你死，她的金石魔障就不存在；一旦你死，她的命就不再有危險。」

　　「原來是這樣的辦法……」原來，他莫仇天，就是解除中慈身體內金石魔障的解方。莫仇天頷首明瞭，他知道自己已成為她的心石，是妨礙她修練金石經最高境層的最大妨礙。「你關心中慈受金石經所錮，是因為在伏龍谷底中慈曾給你一顆藥丸解救你的性命？」有些試探，莫仇天問。

　　「不是！」情緒如失控狀，絕滅咆哮：「她毀了我的鬼手，害我變成殘廢，我發過誓要讓她痛苦後悔一輩子──一輩子都記住我絕滅的名字！」

　　莫仇天的眉微攢。要一個人一輩子痛苦，所為的只是要對方一輩子都記住自己名字？「很遺憾，我沒可能讓你如願。」莫仇天說。

　　「咭…咭…以你現在處境，最好別挑釁我，否則連我都難預期等下你死的時候，模樣會有多麼淒慘？」陰笑聲下，絕滅黑漆的手拳在長袖底，蠢蠢欲動。

　　「看來，你探聽的不夠多。」彎抿嘴，莫仇天搖頭笑笑：「凡是認識莫仇天的人皆知曉，莫仇天是個貪生怕死之徒，從來就不做傻事。」

　　「喔？」絕滅的陰笑聲嘶啞未止，道：「我想你還不至於愚蠢到癡想你那幾名屬下會有通天本領，能預知算得我二人的去處地方。」

　　「知道今天的嶔巖山為何濃霧總積聚不起來嗎？」莫仇天問。

　　絕滅轉眼望看四周，今日的嶔巖山無論遠近，氣象顯朗一片清空。

　　「因為今天的山風特別大、吹得極快，山風沿著山谿地谷往夏江行路，這山腰山頂的雲霧也就隨快風奔散無法聚攏。」

　　「是，又如何？」

　　「風吹千里，我和你交談的聲音也送傳千里。」享受風捲衣袂的快活，莫仇天心胸舒暢：「這山下江上一帶，但要神靈心專便可聽見我你之語。」

　　「就算只隔十里距離，功力再深，也不可能人可聽見。」絕滅冷笑，莫仇天以為他會輕信他的妄言？

　　「中慈可以。」張白牙，莫仇天咧笑，看著絕滅表情的疑惑，解惑道：「中慈有神通，幾十里的小鳥唱聲，也能教中慈聽得一清二楚。」

　　「不過這麼遠要聽見我說話，是為難她了。」手背抵著下巴，莫仇天為難的表情又變化神秘：「有件事我瞞了你，想不想聽？」

　　盯視莫仇天，絕滅語緘，一股被人捉弄的念頭鑽出。

　　「可憐那隻寧中定原本派來暗中監梢我行動的小烏鴉，被你一拳給擊落溪谷，其實除那隻無辜的小烏鴉外，之前在海宮，我給白鳥星借走了一隻小白鳥。」

　　一點詫光閃爍於絕滅黑色睛目之中！這一路上，還有隻鳥一直隨行於他二人？絕滅錯愕自己竟絲毫未覺察到！

　　莫仇天安慰他：「小白鳥飛得慢也跟不快，況且牠半途就掉回頭飛，所以你沒發現牠是應該的。另外，小白鳥挺愛好唱歌的，沒飛跟來，大概又是停在哪棵不知名的樹梢末，開始唱歌了吧！」

　　想起之前小鳥兒傳唱訊息，被遠在十里外的寧中慈給聽得，莫仇天著實驚異於寧中慈耳力之超凡入聖！對於寧中慈當時傾聽鳥語，莫仇天也只可遲鈍扮傻，假作無所通知！

　　遙目遠方，熟悉思念的姣影，燕姿娉婷輕捷穿越山澗樹林，往自己方向快速拉近，後方數影飛躍緊追，莫仇天的笑容好不燦漾：「那群礙眼傢伙，倒挺懂得拐彎抹角猜通我的心意！」

　　「她…也來了麼？」明白莫仇天何以如此自馭從容，絕滅聲音沙啞喑減，容色深凝而有份瞭然，甚至，有份莫名複雜的……期待。

　　呵……他是她的手下敗將，她從未曾記得他，而他誓言報仇雪恥……除此之外，鬼使絕滅，還能有甚麼期待？

　　回眼，莫仇天負手：「倘若你本意殺我以報復中慈，我必不放過你的殘酷，但如果你殺我是為解決中慈金石之厄，那麼莫仇天與絕滅之間可以不做敵人。」

　　「咭咭，你莫仇天貴為海宮龍王，高高在上，朋友多如星斗從無少欠；而我絕滅這一生所殺人命如棘麻數，除仇家敵人，沒有朋友。」森笑冷殘已不復黯然神色，嗜血殺戮澆燃絕滅狠性：

　　「我絕滅為嗜血狂魔，瘋狂殘暴，滅絕人性！我們二人，只做死敵！」

※ ※ ※ 待 續【鬼劫卷四十八 流螢截鬼】 ※ ※ ※